[诗歌] 失乐园（8首）— 舒和平

失乐园（8首）

        舒和平

父与子

扛着锄头走着

乡村的阴影大于我的阴影

我和父亲并不靠近

就像小牛，不情愿地跟着老牛

犁铧暂时放下

种子比我们还卖力

一晌的忙碌后，父亲抽着呛人的

劣质烟，他以为

烟，可以填补生活的余地

我们在不可言说中

说着不计成本的汗水

几朵云飘来，又众鸟飞去

时值冬日。这是我与父亲

最我们的一天

我的小九九，我身体里的豹子

以及，那挽留我

脚步的泪水，在我擦干的

时候，雪

就孤独的落了下来

我陪父亲喝光所有的酒

之后，独自离开

我知道，他在满世界找我

无论在这里

还是那里

两支杯子

两支杯子，两支互望的杯子

在烛光摇曳的西窗

在光阴的故事里

重现，这色泽饱满

而尖细的火焰。还有咣当一声

泛起的涟漪

在我欢愉的一瞬，风

吹醒了旧人。月光透进来

光洁、暧昧的月光

照着一张冰冷的床。没有别的

参照物，除了去向不明

又无处不在的蛛丝迹

微弱的赠与

我急于体认行为本身的意义
是想让它尽快地成为我们
你完全是可以留下的，但还是走了
扔下一间具体的茅屋
和半个虚构的身体

四处花香寂静。那天
你指着湖面的一对鸳鸯给我看
风，却把两个人的月亮
掐灭了。提着破损的灯笼
没有回旋的余地

真的。昨天刚与秋分分手
寒露就来了
这些年我频繁地
出入教堂，却没法回答
神父提出的问题

归来不是少年

我回到这里，在如粉如墨的

半生之后。还不太像

黑夜的黑夜，月光、露珠

一辆躺在犄角旮旯的

自行车，不管它是

散了架子，还是掉了链子

走近便是亲近

风，一笔笔地清点落叶

我在变数和变节中

接受残缺

与石头聊一聊柔软的心事

天空并不疏远我们

我像一只麻雀站在想象的枝头

从寒江雪，到杨柳春

那些瓦罐、铁器、粮食和蔬菜

那从名利场和女人身上

抽离出来的自己

我用析骨还亲的声音

写下赞美

就是想让你看看

我现在的德性和样子

归去来辞

空镜假设女人。我假设了

蒙尘的花灯。我把－颗羁旅之心

遥寄在微醺的风中，与你

对饮二两悲喜

平的炊烟，仄的钟声

照着你的月光，也照无眠的我

我们在舍利的谜团中

翻动时间与玫瑰

我不知道当初为什么选择出发

而回溯的鱼，挤满了河床

一想到还有对应的叙述

平步又多了一副翅膀

流 变

失乐园

从资本的蛋糕，到狂风卷起的
漫天稻草。我们眼巴巴地
看着，孩子般长大的
庄稼，一夜之间
都换成了安全帽。田园
在消散的牧歌中
放弃了抒情。而那些被规划
划归的蓝图，厉害啊——
拥抱天下的野心

但良心的种子已经变异
犁铧，亦用尽了泥土和它自己
我们在故梦里，编织篱笆
转身，就寄人篱下 
我揣着一张不明身份的身份
在一家江湖的酒馆里
剥洋葱，每剥一层
都呛得我眼睛干红
流不出泪来

舒和平,湖北松滋人，现居荆州。